方行知

“一旦迫之,必发狂疾。”

【原顾】心脏 一



十一年的距离究竟有多远?曾经因为这十一岁的年龄差原炀有多看不惯顾青裴,后来顾青裴离开时原炀就有多惶恐。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兵痞子,有朝一日竟然也尝尽了恐惧的滋味。原炀讨厌王晋,从来不是因为王晋比他更成熟稳重,而是因为原炀知道,无论他再怎么努力,这十一年的差距,可以缩短,却永远无法消除。

初见时,这十一年,注定是冲动莽撞的傻小子败给了优雅从容的商业精英。别离时,这十一年,注定是彷徨失措的手抓不住坚定远去的背影。直到重逢时,整整两年时间,七百三十个日日夜夜,从未懈怠,从不动摇,才让原炀再次拥抱顾青裴。但十一年的阅历差,两年的分别,如同狰狞的伤口,可以愈合,却难除疤痕。

顾青裴离开的那两年,原炀是下了决心想要追上那人的。而曾经在部队摸爬滚打的年轻人,也从来都不缺那股子狠劲。

不是两秒,两分钟,两小时,而是两年,二十四个月,七百三十天。从只会横冲直撞到游刃有余,原炀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顾青裴眼中的原炀从来都是朝气蓬勃的,仿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年轻的气息。哪怕是两人关系最恶劣的时候,原炀的眼里仍带着光,哪里是什么小狼狗,更像是锁定了猎物的幼狼。

何曾见他虚弱至此呢?顾青裴看着脸上覆着氧气罩的原炀,不禁有些恍惚。

原炀得的是病毒性心肌炎,仔细想想,其实一切都早有征兆。

临近年关,各项事务都到了收尾的时候,原炀忙,顾青裴也忙。约莫半个月前原炀曾发了场急热,自行吞了两粒退烧药又闷头睡了一觉发汗。仗着自己年轻又长年锻炼,刚退了烧的原炀便直接替了顾青裴的一个项目出差。原本长达一个月的工作硬生生被思归心切的原炀压缩了一半时间。回来的那天前夜,争分夺秒地想要早点见到自家爱人的小狼狗便已经把航班信息发给顾青裴,因着原炀的努力工作的顾青裴也难得有了空闲,自然也就答应某人的要求亲自去接机。

这天顾青裴早早起了床拾掇好自己,穿了身藏青色休闲西装,外边批了件羊绒大衣。想到昨晚视频对面兴致冲冲的傻小子,三十代过半的“中年人”顾总订了束花打算好好哄哄自己的小爱人。结果惊喜没能送出,反倒收了场惊吓。

要说时常全身倦怠、四肢酸痛的症状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其实原炀自己也不太清楚。长达两年高强度的工作或许是主因,一开始原炀只以为是自己忙于工作懈怠了锻炼,只是那时顾青裴没回来,他还需要靠工作麻痹自己。后来两人和好,为了更好的关爱爱人,原炀也就恢复了锻炼,甚至是加大了锻炼力度。

因为自己更年轻,原炀总是自觉揽了更多工作在自己身上,偶尔因为过度疲劳头疼恶心,好好睡一觉便能恢复。没想到半个月前忽然高烧,在办公室里几近晕厥,好在期间没有人进来汇报工作,草草吃了药睡了一觉,原炀便强行按下不适,依着之前的计划替了顾青裴的远差。

把一个月的差事压缩至半个月,一来是想赶在年假前回来,二来也的确对于反常的身体状况有些隐忧,真要病倒了,至少也要回家,而不是倒在这千里之外。

头晕胸闷胃疼,一律用止疼药压制,这般强打着精神,竟也不曾出错顺利完成了工作。好不容易熬到归期,飞机一起飞,原炀便暗道要遭。

飞机起飞和降落时短时间的气压改变产生的压力差会压迫耳膜,过去一向身强体壮的原炀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因为这小小的压力差导致如此强烈的不适。

耳边嗡鸣阵阵,根本听不清飞机上在播报什么。眼前起了片片黑雾,胸闷气短,恶心反胃。堂堂退役军人,居然晕机了。用力按住上腹想要压下呕意,好在飞机起飞时间不算长,上升到平流层后原炀总算有了喘息的时间。

原炀向空姐要了杯热水直接灌了一大口,好险没直接喷出来。喉结滚动努力吞咽十几下才把涌到嗓子眼的热水咽下,原炀这才松了口气慢慢地小口喝着热水。

没过多久原炀便觉得有些昏沉,胸腹间还残留着闷痛,自忖可以忽略不计,原炀又要了毯子盖上打算直接把这几个小时的航程睡过去。

或许是因为残余的不适作祟,原炀没能真的睡死,始终在半梦半醒间沉浮。眼皮仿若有千斤重,呼吸越来越急促,四肢沉得完全无法动弹。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原炀只感觉胸腹间突然炸起一片疼痛,身体反射性地痉挛,人却完全醒不过来。一旁的助理被吓了一跳,慌忙向不远处的空姐求助。

好在空乘们训练有素,面对各种情况都还算有所对策。一见这情形便有粗略的猜测,有条不紊地做着抢救。万幸的是此时航行已至尾声,不必中途更改航线,机长通知了地勤组联系急救中心。飞机安稳落地时,救护车也正好到达。

顾青裴没能在机场接到原炀。仔细查了航班并没有延机,几次拨打原炀的手机都是关机,又去联系同去的助理,同样是关机。顾青裴本能意识到是出了事,原炀因着军队里延续下来的作风向来很有时间观念,而他也不可能故意关机惹人着急。

正值顾青裴踯躅着是否要去询问机场的工作人员时,手机响了。是在飞机上狠狠受了惊吓的助理打来的,顾青裴费力地从对方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堆废话里辨别出有效信息,才总算知道原炀此时竟然已经躺在手术台上好一会儿了。

顾青裴挂了电话,面上仍然是一派从容淡定,脚下的步伐却越来越快。

用最短的时间到达了医院,顾青裴找到手术室时助理正无头苍蝇般来回踱步,一见到顾青裴才如同找到主心骨勉强镇定。顾青裴冷静地听着助理描述着这十五天来原炀有多着急地工作,以及,在飞机上时原炀的脸色,有多糟糕。

时针悄然走过几个刻度,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却只见一位医生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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