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行知

“一旦迫之,必发狂疾。”

【楼明冶|林陆骁】一如既往


@路也 撺掇我写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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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前行者未必没有彷徨,彷徨者未必不能继续前行。”


————


  当五年后的林陆骁再次回首,这一路走来,无论风霜雨雪、流言蜚语,楼明冶似乎从来不曾有过半点犹豫。


  五年前林陆骁以为楼明冶一声不吭地出国是在赌气,是出于二人不可调和的理念冲突。


  五年间鲜有消息往来,他又觉得楼明冶是在以这种方式来同过往的一切——自然也包括他林陆骁——斩断联系。


  而时隔五年,当楼明冶以督察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林陆骁承认,他的心底升起过瞬间的不耐。


  批评,诘问,抑或挑刺?


  大抵是出于执行者对监督者本能的反感,即便他和他曾经同吃同住同生共死。当两人的身份貌似对立,过去五年里不断积压的想要再次同这人见面的冲动,仿佛也消停了些许。


  “林陆骁,别犯错。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和当年还稍显稚嫩的脸庞交叠,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林陆骁突然生出几分恍惚。


  再次见面,就是在和平路站。一切仿佛回到原点。


  “我等了你26分钟。”


  “林陆骁同志。”


  怎么,他们竟然已经生疏至此?


  耐着性子听完对方与通知别无二致的话语,沉默。林陆骁到底不是当年那个会轻易冲动的毛头小子了。


  新技术,新装备,新的训练方式,科学合理地救援。


  继当年的争执之后,林陆骁终于能够心平气和地重新审视对方。原来无论是五年前的小楼还是现在的楼督察,楼明冶始终是楼明冶,一如既往。


  这个人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也从来没有什么人或事,能改变他。


  【2】


  “既然清楚地知道包袱沉重,为什么一定要背着?”


————


  月上中天,这是一个难得平静的夜晚。


  作为一名合格的消防员,保证随时都能迅速入睡是一项必备技能。然而今夜的楼明冶却莫名有些失眠。


  辗转半晌,他到底还是起了身,决定去擦消防车消磨精力。


  眨眼间距离林陆骁调去鹿山已经过去好些天,同样是指导员缺位,如今的和平路特勤站跟他当初申请调来做站长时相比完全是两般光景。


  诚如林陆骁所言,特勤站三十多年来历经风风雨雨,有人离开,有人牺牲,依旧屹立不倒。每一个来到特勤站的队员,都在被特勤站改变。


  回想上一个难眠的夜晚,还是自己刚当站长没多久。


  专业,是楼明冶一贯认为的身为消防员理应具备的消防精神。而他也从未否认团队合作的重要性和不怕牺牲的高尚品质。


  然而消防员毕竟也是血肉之躯。


  消防救援,是为了救人,是为了让一个个家庭免遭支离破碎之苦。


  可消防员也是人,也有家。


  所以他毅然选择出国学习新技术,费尽心思了解、调试、申请并推行各种新设备,他就是要借助科技手段,实现以尽可能小的伤亡比换尽可能高的救援成功率。


       不被他人的目光裹挟,何尝不是另一种逆行。


  然而,楼明冶并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对于站内几乎摆在台面上的排斥抵触也不是毫无感觉。


  然而,他又比任何人都清楚,革新必然带来阵痛,进步就意味着有人会被淘汰。


  站内淘汰,总好过救援时出事。


  楼明冶也知道在其他队员眼中自己过于严厉,甚至是苛刻。


  可是时刻准备着参与下一场救援的特勤站,哪里由得他们慢慢来?老队员需要学习磨合新的救援方式,年轻的队员也理应尽快上手适应新技术新设备,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需要时间?


  生命当前,最缺的却也是时间。


  站内不满,队员矛盾,消防大赛状况百出……楼明冶并非从未有过动摇。


  他动摇的不是自己一直坚持贯彻的救援理念,而是他自己,是否有胜任站长的能力。


  林陆骁在消防展对他说的那番话的确给他带来了一些触动,也让他发觉自己这些时日实在有些着相。


  明知消防员是血肉之躯,又怎能用对待机器的方式去要求他们。


  从主动要求调来当和平路的站长,到自行提出自己不适合当这个站长,楼明冶原以为那会是他最后一次站在这支队伍面前。


  意料之外却又不算意外,那些他自觉职责所在的事情终究还是由林陆骁替他说出。


  如此直截了当地把无关训练的事公之于众,彼时的楼明冶心里多少有点别扭。


  所幸还有那两箱奶茶掩饰,更何况战友间本就没必要有那么多弯弯绕,一切尽在行动中。


  【3】


  “你为什么要孤独地前往?”


  “明明知道前面是坟,为什么还要前往?”


————


  一个个走过,一个个离开。


  楼明冶回到了最初的天台,再一次,孤身一人。


  上一次独自在这吹风,是在考虑自己是否应该离开和平路。


  再上一次,更久远了。那会儿老杨也在,俩人寻摸着给林陆骁过生日。结果被老孟逮个正着,蛋糕都没吃上。


  天台的风似乎总是很猛烈,打在脸上使人不得不清醒过来。


  旷日持久的山火救援总算告一段落,那位前任站长的彻底离去似乎对和平路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他那位曾经的指导员,本就离他而去了。送别饭都请了,离别酒也喝了,想来应是没有遗憾。


        只是偶尔会想,他分明对他说过那么多次平平安安,怎么偏偏是那天,改成了一切顺利?


  【4】


  “前面是什么?前面是坟。老人告诉我们前面是坟,孩子不愿意看到前面是坟。”


  “孩子们更愿意相信前面是一片花的原野。”


————


  和平路特勤站特勤第十条,是每个月都办一次家属开放日。


  虽说新条例早已被全票通过,真正实行起来却有些困难。


  倒不是有谁不乐意,毕竟这新增条例还是当初唯一略有微词的某位站长给提的名。


  然而消防员有多忙碌,特勤站突发情况的出现频率有多高自是不必多言。


  单说家属们,实际也很难每个月都抽出时间。


  譬如大刘坎坷曲折追上的夏医生,连轴转地值班可谓常态,偶有闲暇,大刘把人约出去过二人世界还嫌不够,哪能搁站里跟一堆电灯泡过。


  最终的商议结果是把每个月改成了每年元旦前。至于春节,除了必要的值班人员,其他人还是各回各家。


  又是一年岁末将至,和平路特勤站也有了新的指导员。家属开放日的具体事宜自然也就由新指导员负责组织。


  站里早就不像楼明冶刚接任站长时那般暗波汹涌,即便是一九十全这两名后加入的队员也逐渐成长起来。


  面对这位上边指派来的指导员,特勤站上下都还算接受良好。


  对于楼明冶消防理念,新来的指导员也都基本认同。两人分工明确,站长管训练救援,指导员主抓生活和思想工作。即便偶尔会有分歧也都能好商好量地解决,不曾有过争执。


  如此看来,之前的指导员所谓的合格的站长跟指导员的关系就像是一对亲密的夫妻,根本就是某人的胡扯。


  除了指导员,特勤站里还来了新的队员。


  因此,今年的家属开放日虽然少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但总体来看还是很热闹。


  这次楼明冶的母亲没来,前段时间恰好出国旅游去了。


  故而楼明冶只是静静地抱臂立于人群之后,望着曾经在火场中为人们连通生命的桥梁在众人面前重现,看着队员们一个个绽放着笑脸和家人一起通过水桥。


  红日西沉,也不知是出于巧合,抑或寒冷的冬日的确适合围炉烧烤。新来的指导员选择的聚餐方式倒是和那次给林陆骁庆生时类同。


  全场只有楼站长不需要陪家属,更何况他一向不太习惯这种需要寒暄的场面,干脆便在烧烤架边不挪窝了。


  没过多久十全带着新来的两名队员过来帮忙,其他人也都相互招呼着吃喝闲聊。


  直到眼前突然递过来一串烤好的香菇,楼明冶才从专心烧烤的状态中回神。


  一抬头对上的便是年纪最小的那个新成员的那一排大白牙,楼明冶看着还带点焦黑的香菇串沉默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接过并道了声谢。


  新人似乎还不太适应不是训练状态中的楼站长,颇有些无措地连连摆手表示不客气。


  原本站在几米外只管看新人自由发挥的两位“罪魁祸首”连忙过来打趣了几句活跃气氛,没过多久几人又推搡打闹着走向别处。


  那人不在,自然也就没人知道,平日里雷厉风行的楼站长实际上也会像小孩子一样挑食,不喜欢香菇茄子之类软的食物。


  到底是几个年轻队员的心意,楼明冶还是把那串香菇吃完了。


  忽略边上烤过头导致的那点苦涩,香菇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以下咽。


  人类真不愧是适应能力最强的生物。楼明冶没来由地想道。


  【5】


  “我羡慕信仰天国而毫不怀疑的人。他们的灵魂有一个可以安睡的地方。我们没有那样的地方。”


————


  楼明冶平素不信鬼神之说,更谈不上什么宗教信仰。


  他这一生,见过最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被感染。与他殊途同归,与他并肩前行,与他,阴阳两隔。


  他这一生,听过最绝望的恸哭,亦听过最郑重的宣誓。


  曾经遥遥相望,曾经紧密相拥。到而今,余此身,一如既往,一往无前。


————


  一如既往,却再也回不去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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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前引用皆出自《愧对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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